这些茶浸染过
家乡的风家乡的雨
一叶一叶
清香深情
采茶女朴素纯净的山歌
从茶叶上飘过
露珠般晶莹地
流淌着
流淌成陆水河
流淌成那一条条蜿蜒的小路
流淌成春天里
母亲的笑容
我们把家乡一遍遍放进茶杯
慢慢泡开
把滚烫的乡音
一口一口慢饮
我们一根一根地抽着黄鹤楼
于是
赤壁就这样
在忽明忽暗的烟灰中
亦远亦近
这是当年在温州出租房写下的一首诗《家乡的茶》。那时，我在外已飘泊了8个年头。记得那是2003年10月，我坐在武昌开往温州的1585老式的绿皮火车上，那时还没有开通高铁，全程1300公里，到达温州约17个小时。长长的路途，唯有寂寞相随。在随身所带的行李中，除了衣物之类的日用品，便是《海子诗选》等书籍和一盒赤壁的松峰绿茶。车窗外，天空灰蒙，当时的心情亦如天色一般。除了对家乡的依恋，对亲人的不舍，就是对前途未卜的惆怅和伤感。人到中年，离开生活了41年的家乡，个中滋味，自是伤感和沧桑。“劝君更尽一杯酒，西出阳关无故人。”唐朝王维〈送元二使西安〉中的两句诗，千百年来为每一个出门在外的游子所感叹，道尽了即将远行的那份孤独和凄凉。我想，李白和王维那一饮而尽的酒，何尝又不是一杯杯出了阳关而再也喝不到了的茶呢？那熟悉的客舍，那依依杨柳，那银丝般的细雨只能在他们的梦里依稀了。我是一个十分害怕看到伤感场景的人，因此，8年旅途之中，从未让亲人和朋友到过车站，尽管有时他们执意要送，但最终还是被我一一劝回。我习惯了一个人默默出发，一个人默默归来，习惯了行囊里装着温暖的家。每次出行，默默坐在车上，倒一杯开水，泡上茶，想让心情泛一叶绿色。但车上的这种开水泡出的茶显然和它的盒饭一样，味道确实不敢恭维。茶的滋味因水、环境、心境会有所不同。一个茶字，人在草木之中，品一杯茶，真正的味道不在杯中，而在心里。让我们能够在一杯茶之中如同回到大自然，回到草木之间。是以我想，这草木就是我们心灵的归宿。以后的日子，无论是在赤壁和温州两地奔波，还是旅途之中，家乡的茶便和我如影相随。寒冷的冬夜，一个人呆在出租屋，泡上一杯浓浓的赤壁绿茶，想念着千里之外的亲人、朋友，心中的乡情，便一叶一叶浮起。感觉此时喝下的不仅仅是茶，而是有关故乡的一切记忆。陆水河、三国赤壁古战场、羊楼洞及新店的明清石板小街、万亩茶园、城中古城墙等一一浮现，于是，一口一口的茶，就弥漫成万千思绪。那首不知为何人所写“花间静水沁茗香，紫韵轻壶落玉芳，消醉茶香情意色，杯茗品尽更思乡”品茗而思乡的诗句不经意间一下涌出。在这个冷暖自知的世界里，无论是顺利还是失意，无论是痛苦还是欢乐，家乡的茶一直装在我的心里，流进了我的血液，藏进了我的记忆，一路伴随着我，温暖着我，走过那些飘泊的日子，走过岁月的风风雨雨，用一缕缕清香，拉近着故乡与他乡的距离，让远方孤独的我心有所属，心有所依，心有所归。
2009年，好友罗胸怀也从家乡赤壁来到了温州，他工作和居住的地方叫状元，距离我将近有一个小时的车程。胸怀是一个不太愿意走动的人，于是，去他那里喝茶基本上成了我周末的首选，三年间几乎从未间断，且周而复始，乐此不疲。于是，就有了乡音、乡情、乡思，就有了那些与茶有关的话题，与茶有关的文字。它是生活的足迹，岁月的沉淀，也是我们挥之不去的乡愁。我想，有一天回到家乡，一定和朋友开一家茶楼，每天在那里好好的喝，慢慢的的喝，敞开了喝。当然，这时喝茶的心情和温州时一定大不一样，因为这时喝的是千帆过尽后的一杯安闲，一杯宁静，一杯愉悦，一杯心情。
历史记载，公元前208年，蒲圻因一场震古烁今的赤壁之战而名扬中外。而一百多年前的明清时期，一条万里茶道自羊楼洞出发，连接起欧亚大陆，赤壁的茶为世界所知。时光流淌到今天，2015年及2016年，国际茶业大会、中国茶业大会在赤壁举办，一时间，中外一些政要和茶商、茶企云集赤壁，家乡的茶为更多的人所知。2018年，在中国外交部推介湖北的蓝色大厅，赤壁青砖茶再次惊艳亮相。让世界瞩目。如今，做茶、爱茶、品茶、藏茶的人越来越多，茶楼如雨后春笋般生长在赤壁市区的每条街巷，弥漫着浓浓的茶香。今天的赤壁，如果不懂茶、不喝茶，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赤壁人。茶，已成为赤壁走向世界的一座桥梁，一个一个重要的文化符号。
当年飘泊在外，我无时不思念着家乡，思念着家乡的山山水水，思念着亲人和朋友。在一枚枚的茶叶里，我品味着家乡的绿色，感知着四季的轮回，体会着亲情和友情的温暖。故乡，就这样温暖地定格在一枚枚小小的茶叶里和一块块厚重的青砖茶里。
作者简介：欧阳明，曾用名欧阳明明，1962年6月27日生于湖北蒲圻（今赤壁市）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、中国诗歌学会会员、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、赤壁文学院院长。曾在《人民文学》《中国诗歌》《人民日报》《长江文艺》等发表诗作。出版诗集《月光里的河》《远方的家园》《遥远的苍凉》及报告文学集《湖北人在温州》，被中国国家图书馆等收藏，作品收录《当代金融文学精选》《湖北新时期文学大系》《湖北新诗百年诗选》等文本
